第3章_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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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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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刚救了我一命。”

        “他救你一命”孙曼玲伸手摸弟弟的头。

        “小地包”将她的手推开:“我没发烧”

        孙曼玲:“那你胡言乱语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撒尿哎,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一看不见我,就到处找我”

        “让姐看你手。”

        “看什么看不就磨出泡了嘛哪个手上没磨出泡啊”

        “姐这儿还有条手绢儿,没用过的。”孙曼玲将手绢强塞入“小地包”兜里。

        大家弯着腰、低着头在麦海加紧收割,只有齐勇和张连长面对面站在陷进泥里的拖拉机旁。

        张连长:“听说,你在县城里对上了一个象”

        齐勇生气地:“听谁说的张靖严说的吧”

        “谁说的不重要。她是百货公司的一名售货组组长,对吧”

        “只是我们几个到县城去看电影那次,我和她的座位挨着而已。”

        张连长笑了笑:“给你个任务,到县城去,找她买二百双线手套。限你明天早上去,晚上回来。反正你赶车已经是把式级的人物了,我不担心安全问题。套一匹马,还是两匹马、三匹马,随你便。”

        齐勇盯着张连长:“为什么派我”

        “废话别人有你那么一种特殊关系吗线手套是控制销售的劳保物资,没种特殊关系,谁一次能买出二百双来”

        “那,我想立刻回连队,套好车就出发,争取明天中午以前回来,让大家下午就能戴上手套。”

        张连长沉吟片刻,拍拍齐勇脸颊

        一班的男知青们回到宿舍。洗脸的横架上,有的脸盆里已盛满水,但大家看也不看,一个个径直进入屋里。有两个男孩抬着水走来,看着辛苦抬回来的水没人动过,满脸失望。

        张靖严和赵天亮走过来。赵天亮摸一个男孩的头:“谢谢你们。他们一会儿就会洗的,不要再抬了,啊”

        两个男孩懂事地点头离去。

        张靖严对赵天亮说:“大一点儿的是机务排尹排长的儿子,小点儿的是张连长的儿子。张连长的妻子和他离婚了,把儿子也甩给他了。张连长早出晚归的,顾不上儿子,只得让儿子住到尹排长家去。两个小家伙关系可好了,像亲兄弟。”

        赵天亮问:“排长,北大荒年年麦收的时候下雨”

        “那倒也不。去年是大丰收,从咱们连开出的十辆运粮卡车,昼夜不停地运了两个来月,想想那该打了多少粮食吧前年,大前年,连续五六年都是大丰收”

        “我们这一批,怎么这么倒霉啊”赵天亮抱怨道。

        “当班长的,是不该说这种话的。当成是考验吧。”

        “我也只是跟你说说。”

        “二班的情绪更低落,今晚我要睡到他们班去。这边有了什么为难的事,你及时去找我。”张靖严拍拍赵天亮的肩,走了。

        赵天亮扭头看看一溜水盆,进入宿舍,见大家全都躺在炕上,全都将双腿垂着,全都一动不动。再看墙角,镰刀压叉着扔在一起

        夜晚的食堂里静悄悄的。赵天亮身旁摆着三四块磨石,他在磨全班的镰刀。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赵天亮抬头看去,只见孙曼玲两条胳膊上都挎着柳条篮子。一个篮子里是镰刀,另一个篮子里是白被罩那是她昨天夜里从被子上撕下来的。她放下篮子,冲赵天亮笑笑,也不说什么,开始撕被罩。

        赵天亮停止磨镰刀,奇怪地看着她。

        孙曼玲从被罩上撕下几条,又开始用布条缠镰刀把儿。

        赵天亮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这被罩用不完。你帮我磨我们班的刀头,我为你缠你们班的刀把儿,行不”

        “行”

        于是二人分头忙起来。

        赵天亮忍不住又问:“你在学校里,就是班干部吧”

        孙曼玲:“当然,劳动委员。你呢”

        赵天亮:“一天也没当过。在学校里,我属于调皮捣蛋的学生。”

        “那,当班长了,可得改改啊,别把我弟带坏了。”

        “我不是已经改了嘛奇怪,我怎么就变了呢哎,你说,咱俩这种班长,当着来劲儿吗”

        孙曼玲瞥了他一眼:“来不来劲儿,都得好好当啊要是三个月后,说你当得不行,不让你当了,你脸上挂得住”

        赵天亮叹道:“是啊。早知道这么个当法,任命那一天我就坚决让贤了。”

        “别发牢骚了。哎,我的被罩还剩下好大一块呢。干脆,我去女二班,把她们的镰刀也偷来,也给缠上,磨磨。你去偷男二班的,怎么样”

        赵天亮瞪着她,很不情愿,却又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

        “那我去了啊”孙曼玲小跑着离开。

        赵天亮嘟哝:“当得还真来劲儿”

        天亮了。男女四个班的知青,在张靖严的带领下,一个个脚步轻轻地进入食堂。他们面前的情形是,五十几把镰刀,把把的刀把儿都用床单缠白了,刀刃也都磨得锃亮。赵天亮背靠一根木柱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孙曼玲则伏在他膝上,睡得悄无声息。

        二班长:“这,这不是扇我的大嘴巴子嘛”

        一名二班知青看看他:“你连块磨石也没给咱们二班弄到,应该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子”

        赵天亮和孙曼玲同时醒了,立刻不好意思地分开。

        张靖严摸了赵天亮的头一下:“你们俩,上午在宿舍补一觉,这是命令”

        太阳暖暖地照在北方某县城的街上。正是上午八点多钟。一家百货商店门外的人行道边上,停着齐勇赶来的那辆马车。套在车上的三匹马正安静地吃着地上的麦子。

        商店还没开门,门前已经有三五个人在等候着了。他们中有人好奇地看着睡在马车上的齐勇。

        齐勇侧眠,虾似的躬着身,蜷着腿,盖着湿漉漉的麻袋,头下也枕着卷成卷的麻袋看上去他睡得似乎并不舒服。一名老交通警察一边绕着马车走,一边研究地看齐勇。

        小县城形形色色的人从马车旁边走过,一个小贩走过时大声吆喝:“馒头馒头”

        齐勇被吆喝声叫醒了,伸了个懒腰,翻身仰面躺着。雨已经停了,几束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射下来。齐勇一跃而起,向上伸双臂,在马车上蹦着高大喊大叫:“天晴啦天晴啦太阳万岁”

        他发现老交警和好奇的人们在看他,不喊叫了。

        老交警向齐勇指着说:“下来下来”

        齐勇乖乖下了马车。

        “这儿不许停车,尤其不许停马车,知道不”

        “不知道。真不知道”

        老交警又一指:“那是什么”

        齐勇这才发现,跟前就竖着禁止停车的牌子,挠挠头:“没看见。真没看见”

        “眼睛是干什么用的”

        齐勇替自己辩解:“我把车停这儿时,天还黑着呢。”

        老交警:“我有来言,你就有去语,还挺能对付的。哪儿的”

        “兵团的。”

        “哦几团几连的”

        “一师一团,七连的。”

        “指导员连长都姓什么呀”

        “指导员姓韩,连长姓张。您认识他们”

        老交警摇摇头:“不认识。不认识才问嘛一个人,赶辆三套马车,来到我们县城干什么呀”

        齐勇:“连里派我来买线手套,要买二三百双老同志,是这样的,你们县城不也下雨了吗我们那儿雨更大”

        说着,商店开门了。

        “明白了”齐勇边说,边急急地往广告杆上拴马缰。

        老交警制止道:“不许拴那儿也不许走,我还什么都没明白呢”

        齐勇急了:“老同志我们那儿地泞了收割机发挥不了作用只能用镰刀、钐刀来抢收了要不大片大片的麦子就会沤烂在地里,那就颗粒无收了而我们连新来的一批知青,第一天手上就全都磨起了泡”

        老交警听闻,急忙说:“那你还啰唆什么快进去买手套呀”

        “是你不许我走嘛”齐勇将马缰往马背上一搭,冲向商店。在门口,他回望马车,不放心。

        老交警冲他挥手:“去吧去吧,我替你看着”

        齐勇在商店里用目光四处搜寻。

        一个卖衣服的姑娘在擦柜台,齐勇喜出望外:“嗨”

        “你”姑娘见齐勇歪戴帽子,衣服裤子都很脏,疑惑地问:“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找你。”

        姑娘左顾右盼:“没见我在上班吗今天我可没工夫陪你看电影再说那次也不是我陪你看,是咱俩的票碰巧挨着,我跟你可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齐勇笑笑:“我也并没说你跟我有特殊的关系。我是来找你帮忙的,我要买许多双袜子。”

        “这忙我能帮上我们这儿库里压了一批线袜,纯棉的。现在大夏天的,卖不动。你买的多,我做主就可以打折”

        “错了错了”齐勇一拍脑门,“我怎么说成袜子了呢我是要买手套,那种棉线织的,起码二百副,再多更好。”

        “这我可帮不上忙了我们这儿什么手套都没了。昨天一天,都被你们兵团来的人给买光了”

        齐勇失望:“那,我只好到别处去碰运气了。”

        “连我们这儿都被买光了,别处更没有了”

        齐勇没耐心听她的话,已经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姑娘嘟哝道:“这人,不听别人把话说完就走,真不可交”

        齐勇站住,寻思一下,返回来,又说:“让我看看你说的那种袜子”

        姑娘不悦地找出双袜子,扔在柜台上。

        齐勇拿起一只,抻,看。

        姑娘阻止他:“你还没买,先别那么抻呀”

        齐勇问:“有剪刀没有”

        姑娘将一把剪刀递给他,齐勇二话没说,“咔嚓”一剪刀将袜头剪掉。

        姑娘急了:“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赔啊”

        齐勇已将手伸入,正手反手看看,决断地伸出两根指头:“二百双”

        齐勇肩上扛着一个大包,与姑娘合拎一大包,走出店门,将两大包袜子放上马车,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老交警走过来:“你们兵团的马,真棒”

        齐勇:“谢谢了啊,人情后补”

        老交警摆摆手:“不就替你看了会儿马车嘛,还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呢要论谢,我们全县都得谢兵团。你们的麦子越收越多,我们就近沾光,每月粮本上多了好几斤白面呢”

        “老同志,后会有期”齐勇喝一声“驾”,赶着马车离去。

        “哎,怎么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跟我说啊”姑娘转而对老交警抱怨,“他对你还说人情后补呢,这王八蛋”

        马车在来路上疾驰,马蹄踏过同一条浅河,水花四溅。乌云之隙合严了,天色又阴下来。马车通过团部,在邮局门前,被一名邮递员拦了下来。

        邮递员问齐勇:“哪连的”

        “七连。”

        “别走啊”邮递员说着,转身返回邮局。

        齐勇用麻袋将两大包袜子盖上。没过多久,邮递员拎着两只绿色的大袋子出来了,放在马车上,说:“八连、九连,包括你们七连的信件、邮包,你一块儿捎回去。八连、九连的,通知他们就近到你们连取。这个大信封别丢了,里边有几封电报”

        齐勇接过大信封,压在袜子包底下。

        大雨又下了起来,马车在雨中疾驰。七连的麦地,由于狂风和暴雨,大片大片的麦子倒伏了。而麦子一倒伏,就是拖拉机不被陷住,收割机也收割不了。持钐刀的收割者们,横列还是那么整齐,挥钐刀的动作还是那么一致;持镰刀的收割者们,则分散一片,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状态。所有的收割者们,似乎都对淋在身上的大雨没了感觉。

        赵天亮忽然发现有人在帮自己割,他一手撑着后腰挺直了身子,见是齐勇站在面前。

        赵天亮:“买回来了”

        齐勇未回答他的话,只将一封电报递给他:“我经过团里时,邮局叫我捎回来的。”

        赵天亮刚接过电报,齐勇便转身离去。

        傍晚的时候,张连长在连部里对齐勇大发脾气:“我叫你买手套,你买回两大包袜子干什么你猪脑子啊”

        方婉之:“老张,你先别急。我想,小齐自有小齐的解释。小齐,是吧”

        韩指导员从外面走了进来,问:“小齐,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啊”

        齐勇什么也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只剪掉了袜头、还剪出一个洞的袜子,套在手上,大拇指恰可从那洞里伸出,袜底护住了手心,袜腰也能护住半截手臂。他默默将那只手伸给张连长他们看。

        知青们从食堂前走过,赵天亮把张靖严叫住:“排长我有事跟你说。”说完走进食堂。张靖严疑惑地跟了进去。

        赵天亮语气决断地说:“排长,我必须请假离开连队”

        张靖严有些吃惊,问:“离开连队哪儿去”

        “陕北。”

        张靖严表情严肃了,他望着赵天亮,缓缓在长凳上坐下。赵天亮从兜里掏出电报递给张靖严:“齐勇在地里给我的。”

        张靖严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天亮吾弟,兄遭重大事件,速来,迟恐兄有不测。

        赵天亮很坚决:“我非去不可”

        张靖严有些犹豫:“我怎么觉得,这一封电报,不像是你哥哥拍给你的呢”

        “那还有假吗”

        “我不是说电报假,是说电文,太不像你哥哥的语气了。”

        赵天亮反问:“你又不认识我哥哥,凭什么”

        “别激动,遇事要沉住点儿气。你也坐下。”

        赵天亮未坐。张靖严劝道:“坐下啊”

        赵天亮这才坐下。

        张靖严:“我虽然不认识你哥哥,但却多少了解他一些。六四年,北京有一批最早来到北大荒的知青,就是赫赫有名的北京知识青年支队,是一路举着团中央的授旗来的。在最初的名单上,有位副队长叫赵曙光,就是你哥哥,对吧”

        赵天亮讶然:“你怎么知道”

        张靖严没有解释,继续说道:“但是你哥当时并没有随队来到北大荒,因为那一年你父亲大病一场。你父亲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的一级战斗英雄,有关方面劝阻你哥先别来”

        赵天亮重复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北京知识青年支队的队长张敢峰,他一直在支队当指导员,我们一起在师部参加过政治理论学习班,他多次对我讲到他和你哥哥的友谊。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三年后,你哥哥还是没来北大荒,你反而来了呢”

        “我告诉了你,你就帮我向连里请假”

        “你先告诉我再说。”

        “我父亲一病就是两年,结果两年后文革开始了。因为我哥哥和你一样,是高中党员学生,学校不批准他离校了。等到了今年可以来的时候,他又面临新的难题了”

        张靖严:“已经决定告诉我了,就别吞吞吐吐的啦”

        赵天亮:“我父亲的老首长,是位曾为共和国出生入死的将军,受到了我不说你也明白。将军的独生女儿,就成了我们家临时的一口人。有些人勒令她到农村去接受改造,我们全家对她以后的命运都不放心,所以,我哥哥决定放弃成为兵团战士的初衷,陪她到陕北去插队。”

        张靖严:“明白了。天亮,你现在当班长了,有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了据我所知,在北京知青支队中,除了队长张敢峰,大部分人对你哥还挺有看法的呢,认为你哥哥说大话,说空话,不履行当初的誓言。张敢峰已经替你哥哥做了不少解释,以后有机会,我也要替你哥哥多做解释”

        赵天亮感激地:“那我先替我哥谢谢你了,排长。其实,我哥哥是极想来北大荒履行他的誓言的,他来不了,我就自告奋勇地来了,也算替我哥哥履行了他当年的誓言。而我,本可以去参军,成为一名真正的解放军战士的。”

        张靖严用一只手攥攥赵天亮放在桌上的一只手:“你是一个好弟弟。”

        “那,你什么时候替我请假”

        “你哥哥曾是一位校园诗人,你觉得,这封电报的电文,像是一位喜欢写诗的人的行文风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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