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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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走在前边,周萍便紧跑几步追上了女人,竟是那个县城里的小饭馆老板。周萍向她问路,她刚指向一个方向,周萍已向她挥手告别,急急地朝那方向走去。就这样,周萍一路问询着,匆匆地向山东屯走去。
没等赵天亮吃完午饭,李鸣就推门走进了男一班的宿舍,说是指导员和连长叫赵天亮到连部去。赵天亮赶紧将信装进信封里。
赵天亮跟着李鸣往连部走,恰见吴敏正从连部出来;吴敏显然也看见他了,绕道而去。
李鸣说:“这场火也着得太奇怪了,方排长初步统计了一下,女一班的损失总计不少于三四千元。光人家谢菲从上海带来的皮箱就值五六十元,这下咱们七连又得被通报了。”
连部里,韩指导员、张连长、方婉之和尹排长正在谈论失火事件。
“被通报倒也无所谓,关键是人家那么多女孩子的损失怎么算总得给她们个说法吧不赔,得讲出不赔的道理,可如果赔,连里又哪儿来这么一笔钱”张连长越说越烦恼,激动得站了起来。
指导员还比较镇定:“老张,你坐下,坐下。你往起一站,我心里就乱。我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了解了解原因,最好能初步掌握一些情况。要不,连向团里的汇报都没法儿写嘛。”
张连长这才乖乖地坐下了。
这时,门外传来赵天亮喊“报告”的声音。尹排长叫他进来,赵天亮走了进来。方婉之轻拍一只高腿凳的凳面:“坐吧。”显然,吴敏曾坐过那凳子,它在四位支委之间。
赵天亮坐下后,指导员开口说:“小赵,女一班宿舍临近中午的时候失火了,损失很严重,这件事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找你来,是要向你核实几个问题。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和顾虑,更不要当成是审问,只不过是询问。”
赵天亮:“你们想怎么问就怎么问,随便。”
指导员问道:“是你今天上午送周萍走的”
“对。”
“送到哪儿”
“送到公路上。”
“具体点儿,多远”
“离连队七八里远,来了一辆卡车,她坐上去,就那么走了。”
“你几天前就知道她决定离开七连了”
“对。那一天她在河边洗东西。她把方排长借给她的被褥拆了,洗被面被里。我去河边洗衣服,我们碰到了,她对我说了她的决定。”
“全连那么多人,她却单单只告诉了你,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嘛。”
赵天亮硬邦邦地说:“我们关系很正常。”
“为什么不及时向连里汇报”连长嗔责道。
赵天亮腾地站了起来:“我为什么非向连里汇报她那么信任我,希望我在她走之前别告诉任何人,我能一转身就向你们汇报吗那我成什么人了她决定走,我完全理解她,这么一件事有什么值得汇报的换了我是她,我也走,一天都不在七连多待了”
张连长压着火:“你你给我坐下怎么什么麻烦事都会跟你赵天亮扯到一起呢”
赵天亮:“我不就是没请假,去了趟陕北看我的哥哥吗不是为那事处分我了吗除了那件事,我究竟还给七连造成什么麻烦了”
张连长被噎得愣住了。
方婉之:“小赵,你坐下。老张,我也请你坐下”
张连长不悦地走出去,站在门外吸烟。
尹排长也站起身来:“指导员,嫂子,下午我还要带人到山上去放几炮,先走了啊。”
尹排长也走了出去,将张连长扯到一旁,小声数落:“你训我的战士态度不好,你对嫂子的态度就好了她让你坐下,你为什么反而出来了指导员刚问了几句,你就一再地插问。也就指导员好脾气,要我,对你意见大了”
屋里,指导员继续问赵天亮:“小赵,你送周萍那一路上,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她一路尽说感激你们、感激七连的话。她还有一封信,让我交给她们班长。”赵天亮掏出信,“她是想让班长交给你们的。”
方婉之:“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可以看的。”说着便接过信,转递给指导员。指导员正反看看,又递还给了方婉之,意思是让她先看。方婉之看时,指导员又问:“你看过没有”
“我没单独看过。”
“嗯什么意思”
“我在我们一班念了。”赵天亮情绪激动起来,“你们不就是怀疑是她放的火吗不错,她前脚走,后脚她住过的宿舍失火了,这对她非常不利。她遭遇的情况,再加上她是资本家的女儿,都会使她成为最可疑的人。但是我赵天亮敢替周萍这个资本家的女儿打保票,女一班宿舍失火肯定另有原因,肯定与她毫无关系”
指导员在沉思,方婉之默默地看信:
指导员、连长、方排长,我悄悄地离开了七连,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的做法。我走,不是因为对你们有什么怨气,而是因为不愿让你们为我的事大费周章了。我是资本家的女儿,户口和档案又明明被转到了我原本应该去插队的农村,我清楚自己要想成为一名兵团战士,在这种情况之下是多么的难。我真的不忍心再使你们为难了。今生今世,竟有机会叫你们指导员、连长、排长,我已经感到万分幸运了。能在兵团的一个连队生活了两个多月,参加了抢收麦子、豆子,和是兵团战士的知青们一起盖起了两幢知青宿舍,思想和身体都获得了很大的锻炼,我已经特别知足了
此刻的周萍正在梁喜喜家。梁喜喜在擀面条,周萍站在她旁边,二人就那么一问一答地对话:
梁喜喜笑着说:“今天是我四十四岁生日,明年就四十五了。以前我很少过生日,但是今年,快四十五了,忽然想过了你把书包放屋里炕上,先替我烧水。”
周萍立刻取下书包,走入里屋,一边放书包,一边向四周打量。
“不是叫你替我烧水吗”
“就来。”周萍回应着,退出里屋,默默蹲在灶口那儿往灶膛塞柴草。
梁喜喜:“周萍,你今天能主动来到山东屯,这是正确的选择,我很替你高兴。如果你不主动来,我还要代表公社代表县知青办,到你们团去要你呢。我在县知青办也有点儿职务,挂名的一个副主任。如果你们团里不给,我们就会告到兵团司令部去。还不给,那我们就要告到中央去。”
周萍困惑不解地抬头看梁喜喜。
梁喜喜只管低着头,一边快速地切面,一边自说自话:“其实我和你们团长是山东老乡,一个县的,关系那是相当的不错。按辈分,他还算是我五服以内的堂姐夫。但原则问题是掺杂不得半点儿个人感情的。你在我们县插队知青的花名册上。具体说,在我们公社。而且你的户口你的档案,都已经落在我们山东屯了。这是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也是一个必须坚持、绝不能退让的原则问题。”
周萍忘了续柴草,忍了几忍没忍住,终于问:“我对于山东屯,有那么重要吗”
梁喜喜一边抖面一边说:“重要,当然重要别停了续火呀。”
周萍又开始续柴草,忍不住又问:“可我只不过是一个资本家的女儿”
水开了,梁喜喜一边往锅里下面,一边又说:“重要就重要在这一点实话跟你说,姑娘,你要不是一个资本家的女儿,那一切反而好说了。可你偏偏是资本家的女儿,情况就不同了。资本家的女儿,想不挣工分,赖在兵团挣工资,反而如愿以偿了,那还成那对我们全县的插队知青是多坏的影响那我们号召插队知青扎根农村的工作还怎么做但这只不过是问题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七连不放你,团长打电话来替你说情,证明你是一个不错的姑娘。我们山东屯呢,其实更愿意要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
周萍困惑地:“为什么”
梁喜喜将面条下在锅里,边搅边说:“道理很简单。一名知青,家庭出身越不好,胆子就越小,胆子越小,就越听话。让往东,绝不敢往西;让往西,都不敢往东瞟一眼。这就好支使。不像那些红五类,自以为老子天下最革命,来到农村插队了,还整天寻思着怎么样革一下这个的命,造一下那个的反,调皮捣蛋,往往不服从管理。你刚说上句,他那儿不着调的下句在等着。背地里还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惹老乡们气恼。出身不好的知青,那是一点儿也不敢有这些毛病的。给一个好眼色,心里就暖暖的。给几句好话,就感动得掉眼泪”
周萍听着,头越垂越低,一把把机械地往灶膛里塞草,都快将灶膛塞满了。
梁喜喜往盆里捞面,继续说:“既然从我们了解的情况看,你确实是一个表现得不错的资本家的女儿,那我们岂有放弃不要的道理公社也罢,县里也罢,正缺少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一场伟大的运动,没有各级典型那还行我十八岁就入党了,二十岁就当副县长了,论搞运动,我也不外行。没有典型,就没有轰轰烈烈的运动。我们有心把你树立成全公社、全县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就看你自己是不是也努力争取了。”
周萍忽然抱头哭泣起来。她哭得百感交集,那么伤心,却又声音很小,那么压抑。正因为压抑,听来让人心碎。
梁喜喜愕然,扯起周萍,奇怪地:“你哭什么呀我跟你说的都是大实话,你怎么反而哭起来了呢啊,明白了,因为当不了兵团战士了,心里边怨恨我是不是”
周萍不言语,只是哭泣。
梁喜喜:“说话呀怨恨就承认怨恨。如果心里明明有,又不说出来,那就是虚伪嘛”
周萍点头。
梁喜喜嘎嘎地笑了。她的笑声特响亮,也可以说是豪爽:“怨恨嘛,又不敢明说。逼着说,才点点头。我刚才说你们这类知青胆小,没说错嘛。这正是我欢迎你们这类知青的原因嘛。我欢迎你们,那就代表山东屯欢迎你们。你毕竟点头承认心里有怨恨了,这是诚实的表现。做人就是要诚实,我喜欢诚实的人。我允许你心里有怨恨,但是不允许长期有。长期有就不是对我怎么样的问题了,而是对一场伟大的运动怎么样的问题了。好啦好啦,别哭了。乖,要听话,啊”
梁喜喜怜爱地拥抱周萍,因为双手沾着面,其实更像是用胳膊肘夹着周萍。而周萍感觉到慰藉地依偎在梁喜喜怀里。
梁喜喜又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主要关怀的一名知青。谁欺负你,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要树成典型的知青,那就得重点对待。某一天你真成了典型,我也跟着光荣哎呀,我锅里还有面”
锅潽了。
没过多久,梁喜喜和周萍吃上了炸酱面。佐面的无非萝卜条、白菜心、葱蒜之类。
梁喜喜翻着碗里的面:“可惜煮烂了。”
周萍:“好吃”
“再吃一碗”
“不,饱了。”周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梁喜喜笑了:“解放前,资本家的小姐如果在饭桌上打饱嗝,那是要遭人耻笑的。”
周萍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梁喜喜放下碗筷说:“我也饱了,不吃了。”
“我洗碗筷”周萍迅速收起碗筷,走到灶间去了。
梁喜喜看着她的背影,赞道:“真懂事。”
天黑了,梁喜喜陪周萍往知青宿舍走。梁喜喜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刚才忘了问了,你被褥什么的呢”
“从上海来的路上丢了。在七连,我们排长借了我一套。”
“那我明天也借你一套,以后再说。”
“谢谢我该叫你什么呢”
“当然要叫我支书。人前必须叫我支书。人后嘛,你在上海怎么叫我这个辈分的人”
“叫阿姨。”
“姨就是姨,还啊的什么你们上海人称呼别人就是嗲。嗲就是资产阶级,起码是小资产阶级太太小姐的酸臭毛病记住,以后不许发嗲啊”
周萍站住,点头。
梁喜喜见周萍有些发愣,笑道:“我不喜欢你叫我阿姨,背后叫也不喜欢。按我们山东人的叫法,你叫我婶儿吧。叫一遍。”
“婶儿。”
梁喜喜诲人不倦:“这听着就一点也不假了以后,苦活、脏活、累活,包括危险的活儿,你都要抢在别人前头去干有好处的事儿,你都要悄悄往后躲。即使别人把那种好事儿推到你面前了,你也要一让再让。还要和其他知青搞好团结。发生什么矛盾了,即使错在对方,你也要高姿态,主动作自我批评。总而言之,你要脱胎换骨”
山东屯女知青宿舍共有五位姑娘。除了周萍在县城已经见过的三个上海姑娘,还有两个陌生的姑娘。她们也是从上海来的,受了父母这样或那样问题的牵连。
五个姑娘正在因周萍的到来而议论纷纷:
“老实说,上次你们三个说周萍终于留在兵团了,我心里老不是滋味了,半夜还偷偷哭了一鼻子呢。现在我心里平衡多了。”
“就是。都是家庭有问题的,凭什么她就可以穿兵团服,挣工资,我们就不可以她父亲还是资本家呢,我父亲才是买办。”
徐燕燕:“买办是什么人啊咱们六六年才上的中学,入学不久就文化大革命了,名义上是初二学生,其实没正经上过几天课,还真不知道买办究竟是什么人。”
刘芳想了想问道:“买办就是咱们上海人解放前说的小开吧”
被问的姑娘生气地白了她一眼:“你爸才是小开呢”
“你别生气嘛,我不是不懂嘛。”
那姑娘叹气:“其实我也不懂。红卫兵抄我家时,指着我父亲的鼻子,口口声声说你这个资产阶级买办如何如何的。长这么大,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买办。红卫兵走了,我父亲还低着头,都不敢抬头看我一眼,那样子特可怜,恨不得地上裂个缝一头钻进去。他头一回在自己女儿面前遭人羞辱。我当时真想对他说爸,只要你解放以前没当过汉奸,那你就还是我爸”
她鼻子一酸,终于不说了,仰躺下去,扯枕巾盖住了脸。
郝昕一直在织毛衣,这时问:“哎,我记得我以前上你家时,遇到过市里派小车接你爸去开会的呀”
那姑娘又一下子从脸上扯掉枕巾,坐了起来,情绪激烈地:“那当然那时候我父亲是著名的工商界人士”
“以前被小车接去开几次会有什么了不起呀这屋里的,谁的父亲文革前还没有点儿名呀我父亲还当过两届市政协委员呢”另一个姑娘指了指刘芳说道,“她父亲是著名诗人”
刘芳:“别提我父亲别提我父亲,他写的诗一点儿也不具有无产阶级的革命性,无非就是写了不少风花雪月罢了。文革前就没少被人批判,还不服气,非说自己是什么自然美的真淳的歌者。这下好,后悔也晚了,肯定遗臭万年了。连我也受他牵连,沦落到了这种地方要在古代,这不就叫发配吗”
徐燕燕:“说话注意点啊别一激动随嘴什么话都乱说。万一开你的批判会,叫我们多为难。不批你不行,批又不忍心,都是上海的。”
另一个姑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我可没什么不忍心的,叫我批谁我批谁要批就批倒批臭那话怎么说的要像战场上拼刺刀一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对吧”
郝昕一下子将她推了个仰巴叉:“你怎么学得这么坏真想给你一针”
大家都笑了。
门突然开了,梁喜喜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对门外说:“进来吧,还怕见到她们呀”
坐在炕沿的三名女知青立刻站了起来,而坐在炕上的两个,也慌忙地下了地,穿上鞋子。她们虽不是立正成排地站着,但却可以说是肃立着。看得出,她们都有点儿怕梁喜喜。也显然,在她们心目中,梁喜喜是一个毫无疑问地主宰她们命运的人。而这一点,与兵团的干群关系是那么的不同,形成一种反差。
周萍走了进来,五名女知青的目光都望向周萍。有的目光亲善,有的目光冷漠,还有的目光似乎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周萍显得有些拘束,还显得有些自卑。
梁喜喜问周萍:“她们你都认识吧”
周萍指指徐燕燕她们:“认识她们三个,我们是同校的,我和她还是同学。”
“不认识的两个,一会儿你们也就认识了。我不介绍了。现在,加上你,我们山东屯一共有五名女知青了,还都是上海的。以后,你们既要在生活和劳动中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又要在思想上互相促进,共同进步,啊”
周萍已不由自主地就与五个姑娘站到一起去了,她们连连点头。
梁喜喜发现了炕上的编织物,拿起来看,问:“谁织的”她脸上一点儿笑模样也没有。而这时的她,尤其使姑娘们感到无法亲近,拒人千里。
郝昕怯怯地:“我”
“织的什么”
“毛背心。”
“给谁织的”
“我外婆。她都快八十岁了,住乡下老屋子,冬天屋里又阴又冷”
“那你这点儿线不够啊。”
“在上海没织完,也没来得及再买线,就带来了打算写信让家里寄线来”
“等家里收到你的信,等你收到家里寄来的线,织好了再寄回去,今年冬天还不过去一小半儿了呀”
“那那我不织了”
“不织,你外婆白有你这么个外孙女了我家还有两扎毛线,记着,明天到我家去取。颜色不一样,你织出花来也会挺好看的。”梁喜喜的这些话一直是板着脸说的。之后她又对大家说:“周萍她暂时还没铺的盖的,今晚先和你们挤挤睡。不许聊得太晚。”她伸手摸摸炕,走了。走到门口,站住,回头望着郝昕又说,“要是真能织出新花样儿来,以后教教我。”
门关上后,郝昕抚着心口窝说:“以为她禁止我织,吓得我一颗心扑腾扑腾的”
一名姑娘附和:“我也那么以为。”
那个父亲是买办的姑娘说:“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习惯和人挤着睡从小就没和人挤着睡过。”
徐燕燕指着刘芳,说:“我俩褥子挨着,你睡我俩中间。”
郝昕对周萍道:“还不把书包放下”
周萍刚将书包放下,刘芳拉着她一只手说:“快脱鞋上炕,炕上可暖和了”
周萍报以一笑,默默脱了鞋,坐到炕上。
刚才一直打听什么是买办的姑娘问:“周萍,你父亲既然是资本家,那你一定知道买办是什么人吧资本家和买办不总是被连在一起的吗”
周萍看徐燕燕,不知该不该回答这样的问题。
徐燕燕解释道:“刚才闲聊,聊到了这么一个话题。大家都不太清楚,你要知道你就说说。”
周萍想了想说:“历史课本上标准的解释是买办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家在中国物色的经济利益代理人。这是一个挺笼统的概念,区分起来,应该有为日本资本家剥削中国人效劳的买办,为美英法资本家剥削中国人效劳的买办。因为他们是外国资本家雇用的剥削工具,所以比中国的民族资本家还遭中国人恨”
父亲是买办的姑娘说:“周萍,你不要别有用心照你的说法,我爸比你爸更遭人恨了”
周萍吃惊地看着她。
刘芳息事宁人地:“你别发火嘛,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反动胡编毛主席语录是孔老二说的打倒她打倒她”
于是另外三个姑娘扑向她,四人在炕上闹成一团,笑得咯咯嘎嘎的。
宿舍里安静下来了,除了周萍和睡在她旁边的徐燕燕,其他姑娘都进入了梦乡。
周萍问徐燕燕:“兵团的知青有班排长,咱们这儿呢”
徐燕燕:“这是农村,不是兵团的连队。非叫班长,老乡听着别扭,咱们这儿叫集体,我算是个召集人吧。”
“怎么咱们这儿,来的都是咱们这种。”
“据说,省里有指示,父母问题严重的知青,尽量往一块儿集中,咱们这地方,离边境太近,便于统一管理呗。”
“你是因为什么”
徐燕燕沉默。
“如果不想说,就别说我太需要知心朋友了。我想,那样的朋友关系,应该互相了解得多一点儿”
徐燕燕:“我父亲文革前是出版社的总编辑,现在定为上海市最反动的文艺黑线人物之一。但不管怎么批斗他,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反动的。我下乡之前劝过他,让他干脆承认算了。那不是可以少吃许多苦头吗结果,他还骂了我一通,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样的女儿了。”徐燕燕快哭了,将身子转过去了。
周萍不由得从背后搂住了她。
周萍:“咱们这儿什么活最脏最累最没人愿意干”
徐燕燕:“淘粪。昨天刚开始,要备冬肥了。”
“怎么淘”
“挨家挨户去清猪圈,淘茅坑。清猪圈还没什么,淘茅坑太太那个了。用长竿子的大勺,一勺勺地淘到桶里,再一担担挑到村外的粪地那儿去。淘完了这家的淘那家的。累倒没什么,干一通那活儿,回宿舍来不想吃饭。”
“明天派我去干那活儿。”
“我是召集人,我不能不干那活儿。”徐燕燕又向周萍转过身来,小声地,“你初来乍到,我不能让你去干那活儿。另外还有四个人呢,为什么非让你去明天我派你去磨房推磨。咱们吃的米、面都要自己去壳,自己来磨。”
周萍固执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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