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_知青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12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第(2/3)页

人,正扶着家具,一步一挪地要离开客厅。

        赵母问他:“你要干什么去”

        赵父:“回避啊。”

        穿军装的母亲:“老赵,我的声音还听不出来啊你回避个什么劲儿啊”

        赵母瞥了丈夫一眼:“就是,毛病”

        一位母亲说:“我俩听到别的街道传着一个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消息,说有一个师的好几个团的知青,都得了一种眼病,有的连队,所有知青的眼睛集体失明了”

        赵母:“是谣传吧,这也不太可能啊”

        另一位母亲:“肯定不是谣传,有些当父母的,已经动身去东北了。”

        穿军装的母亲:“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孩子们去的都是人烟稀少、特别荒凉的地方,什么古怪的地方病都有可能找到他们身上。”

        “我想起来了。”赵母问赵父,“我记得,天亮上一封信里提到过,说连队里有些知青得了什么眼病,而他比较幸运,没得,和几名男知青组成了架线班。”

        赵父也想起了这回事,忙说:“对对,快去把信找来念给她们三位当妈的听。”

        赵母:“是雀盲眼”

        她将信拿来,抽出信纸,找了一段字念起来:“由于较长期吃不到带叶蔬菜,导致集体缺乏某些维生素,结果又导致了普遍的雀盲眼病发生。就是眼睛像麻雀一样,到了晚上什么也看不见了,跟瞎子差不多。但各团已在采取紧急措施”

        北风在东北的雪夜中呼号。风雪中,隐约能看见一溜还没架线的电话线杆,其中三根上,有人影在安装着什么。这个架线班要完成的任务很艰苦,要将电话线拉到所有的连队,工作范围在一百公里以内,离哪个连队近,就到哪个连队吃住。赵天亮他们已在严冬来临之前将几千根线杆竖牢了,只剩下安瓷葫芦和架线的任务了。

        齐勇攀在一根线杆上,口中叼着线手套,一双棉手套吊在脖子上,垂在身体两旁,被北风吹得乱摆。他拧好一个瓷葫芦,从口中拿下线手套,一边往冻得红肿的手上戴,一边喊:“天亮好了没有”

        赵天亮:“马上就好”

        齐勇又转问“小地包”:“小地包,你那儿怎么样”

        “小地包”:“我手弄破了,但也马上就好”

        齐勇溜着线杆往下滑,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眼前一黑,掉在地上。

        赵天亮:“班长”

        他飞速地下了杆,从鞋上蹬掉齿钩,跑到齐勇跟前,扶起齐勇的头连声叫,“班长班长”

        齐勇昏迷不醒。

        赵天亮冲“小地包”大喊:“孙敬文,快下来”

        “小地包”慌乱地往下移动齿钩,快到地面时,也一个不慎跌落于雪地,他爬起来,原地转圈。

        赵天亮生气地喊:“你干什么呢过来呀”

        “小地包”惊恐地在原地打转:“我过哪儿去呀”

        赵天亮:“你他妈装什么装到这儿来,班长摔昏了”

        “小地包”哭喊:“我眼前一片黑我看不见你俩我眼睛瞎了我眼睛瞎了”

        赵天亮背起齐勇,让“小地包”扯着他腰间的保险索,三人踏着深雪来到了避风的灌木丛后面。赵天亮放下齐勇,大口喘着粗气。

        “小地包”一屁股坐下,哭咧咧地埋怨:“我肯定也得了雀盲眼了”

        赵天亮:“那么多人都得了雀盲眼,就你神圣啊不能得啊”

        “小地包”:“我刚才在杆上还能看得见,让你突然一喊给吓的”

        “小地包”踹了赵天亮一脚,又指着昏过去的齐勇说,“都怨他我说要起风了,早点儿收工,他偏不,非坚持要把这几根杆子也安装好”

        他又接连乱踹,前几脚落空了,最后一脚,差点儿踹中齐勇的头,多亏赵天亮将齐勇的头护住,“小地包”的脚踹在赵天亮身上。

        赵天亮:“再乱蹬乱踹的,我揍你”

        “小地包”拖着哭腔:“现在可怎么办离最近的九连也有三十来里去不到九连,今晚非都冻死在这儿不可”

        赵天亮:“你把班长扶在怀里”

        “小地包”:“不我恨他他把我搞到这种地步的”

        赵天亮用棉手套扇“小地包”几下,“小地包”安静了,乖乖将齐勇扶在自己怀里。

        赵天亮:“坐这儿别动”他说完,起身便走。

        “小地包”慌张地:“你哪儿去”

        赵天亮:“把咱们的大衣都找过来”

        “小地包”:“你可别耍花招啊”

        赵天亮回头瞪他:“你”

        赵天亮顺着线杆找去,只找到两件大衣。他抱着两件大衣回到灌木丛这边,将一件大衣铺在雪地上,对“小地包”说:“旁边是大衣,坐上去”

        “小地包”伸手摸了摸铺在地上的大衣:“谁的”

        赵天亮没好气地:“现在还问什么谁的我分不清”

        “小地包”倒也听话,坐在了大衣上,赵天亮也将齐勇扶到大衣上,仍让“小地包”怀抱着,之后将另一件大衣盖他俩身上,自己坐他俩旁边,大口喘气。

        “小地包”眼睛虽然看不见,却知道只有两件大衣,便问:“另一件呢”

        赵天亮:“没找到”

        “小地包”:“就这么一块儿坐到天亮”

        赵天亮:“那是找死摸摸班长衣兜,看有打火机没有”

        “小地包”掏齐勇兜,说:“还有烟”

        赵天亮:“给我”

        “小地包”没给他,自己倒是先叼上了一支。他虽然按着了打火机,却对不准火苗。

        赵天亮吹灭打火机火苗,夺过打火机和烟,吸着后,塞在“小地包”嘴里,这才给自己又点着一支,放到嘴边吸着。暴风雪将烟头刮得通红,无数火星飞向远处。

        “小地包”的眼泪和鼻涕都冻在一块了:“天亮,求求你,快想办法,老坐这儿不是回事啊”

        赵天亮也没好气地说:“正想呢”

        猛烈的风扫过来一阵雪,赵天亮身上,盖在齐勇身上的大衣,顿时一片白,赵天亮抚雪,齐勇呻吟了一声。赵天亮捧齐勇的头轻唤:“班长,班长”

        齐勇睁开了眼睛:“我我怎么了”

        赵天亮:“你从杆上摔下来了。怎么回事”

        齐勇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当时,我的头忽然一晕。从今天下午开始,我觉得我在发烧”

        赵天亮摸齐勇额头:“你是在发烧。”

        “小地包”将齐勇从怀里推开:“苏醒了就别他妈再靠我怀里了既然下午就开始发烧了,还非逞什么能啊”

        齐勇:“我不是想早点儿完成咱们三个的任务嘛”

        “小地包”:“早点儿完成又怎么样回到连里,不是还得接着干别的活儿吗你拖累了我你知道吗”

        齐勇:“你少跟我说这种话啊你就不想想整天看着你在我眼前晃过来晃过去的,我心里有多烦”

        赵天亮:“都少说两句吧。他也患雀盲眼了,眼前一片黑了。”

        齐勇:“哼那么现在,就明明是你在拖累我俩扶我起来。”

        赵天亮扶齐勇站起来,齐勇却“哎呀”一声,又一屁股坐下去。齐勇感到自己的左腿又痛又软,使不上劲:“糟糕。我这左腿,怎么像骨折了似的”

        “小地包”:“真他妈的赶上了到底是谁拖谁我眼睛看不见了,可我毕竟还能走天亮,咱俩走我还像刚才那样,拽着你的安全索”

        赵天亮大叫:“都他妈给我闭嘴”

        三人中片刻沉默后,齐勇掏自己的兜,却没掏到什么,问:“我烟呢”

        “在我这儿。”赵天亮却只掏出了打火机,没找到烟,便问“小地包”:“他烟呢”

        “小地包”恼火地:“我等于是个瞎子你问得着我吗”

        赵天亮抱歉地对齐勇说:“我俩吸来着,我随手放大衣上了,肯定被风刮跑了。”

        齐勇沮丧地:“算了,那我只有忍,打火机你揣着,千万别丢了。天亮,一个瞎子,一个瘸子,这事儿你摊上了,认倒霉吧暴风雪一停,往往会更冷你说怎么办吧”

        赵天亮:“无非三种选择:一、我赶到九连去求援。三十几里,我尽量快,估计那也得两个小时。他们会派辆马车来,三个多小时后会把你俩儿从这儿接走。二、用大衣当爬犁,我俩拖着你,一块儿去九连,那差不多也得三个来小时。三、像他说的,大衣你铺你盖,我俩一块儿离开。”

        听到这里,齐勇挥挥手:“你俩一块儿离开吧,我留这儿,不就是三个小时四个小时的事儿嘛,没问题的。”

        赵天亮:“万一狼来了怎么办咱们三个白天在杆上,可都亲眼看到了一只狼。”

        齐勇:“刮这么大的风,连狼也会躲在窝里不出来。”

        赵天亮:“那可不一定所以,首先在我这儿,第三种选择就pass了与其那样,我倒宁肯陪你俩挨到天亮”

        “小地包”:“这是北大荒天亮了就冻不死人了吗如果没人来接,挨过了夜晚,那也肯定冻死在白天”

        赵天亮恼怒地:“那你说怎么办”

        讨论终于有了结果,齐勇仰躺在大衣上,盖另一件大衣。赵天亮和“小地包”用各自的安全索拴住那件大衣的两只袖子,拖着齐勇顶风冒雪往前走。

        齐勇躺在大衣上嘱咐:“要顺着咱们竖的杆子走大约二十里以后,向右转,过一片塔头甸,再走七八里就是九连”

        “小地包”:“闭上你臭嘴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他妈指挥”

        赵天亮仿佛听到了什么:“你也闭嘴听”

        远处隐约传来了狼嚎。

        齐勇也听到了狼嚎:“别理走你们的”

        赵天亮和“小地包”又耳听着狼嚎前行。赵天亮顶着牛吼似的风,大声喊道:“万一遭遇了狼,都拿安全索当武器啊可以用带卡的那一头抽,还可以勒不管是脖子还是肚子,勒住了就别松劲儿”

        齐勇:“放心,狼是在窝边上嚎呢,不会往远处走。”

        顶风冒雪走着的赵天亮和两眼一抹黑的“小地包”不时撞在一起,或各向一旁而去,如同两匹瞎眼马。

        二人又撞在一起时,“小地包”生气地:“这样不行,四个小时也到不了九连我得解下一根鞋带儿来,两头系咱俩皮带上。”

        赵天亮:“那你那只鞋会掉的。”

        “小地包”:“你用打火机,把我另一根鞋带烧断”他说着,弯腰解大头鞋的鞋带儿。

        赵天亮:“也是个办法。你省点儿事吧,我解我的。”

        “小地包”一听,就真不解自己的鞋带儿了,一屁股坐下喘息不止。赵天亮蹲下,解下自己一根鞋带儿,揣兜里。又解下第二根鞋带,按着打火机烧。打火机火苗却烧不到鞋带儿。

        在赵天亮的眼看来,打火机的火苗小得像萤火虫屁股上的光,而且,似乎离得很远很远。他将双手凑得很近,才终于烧到了鞋带儿,也烧到了手指。他疼得一甩手,两根烧断了的鞋带儿甩在雪地上。他双手在雪地上摸了一阵,才终于摸到鞋带儿。

        “小地包”催促道:“你怎么这么磨蹭”

        赵天亮镇定地:“就好。”

        二人又起身拉着齐勇往前走。因有一根鞋带儿互相拴着,不再各向一旁而去了。但却仍不时撞在一起。“小地包”看不见,摸着黑往前走。而狂风暴雪让赵天亮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他们歪歪扭扭地走偏了道,走到了公路的边缘,却也都没有注意到。而这公路,一边傍着山脚,另一边则是斜坡,他们正是走到了公路靠近斜坡的边缘上。就这样,三人一齐滚下公路,一直滚到坡底。

        三名知青在坡底各自爬起,他们是滚到了冰封的河面上。由于赵天亮和“小地包”的皮带被系在一起,赵天亮压在“小地包”身上。而齐勇,则滚到了离他俩挺远的地方。

        齐勇趴在地上大声喊着:“天亮,天亮你在哪儿”

        “小地包”从身上推开赵天亮,赵天亮应道:“班长,我在这儿呢你没事儿吧”

        齐勇忍住腿上的疼痛:“还好,你们呢”

        赵天亮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儿。你别动,我俩过去”

        齐勇想挪动一下,他咬着牙,用手扳了一下左腿,剧烈的疼痛立刻沿着神经传遍全身。

        赵天亮往起拉“小地包”,“小地包”生气地甩开他的手:“要过去你自己过去我不过去我宁肯冻死在这儿啦”

        赵天亮也生气了:“咱俩拴一块儿呢,你不过去,我怎么过去”

        “小地包”:“都他妈落这地步了,还拴一块儿干吗”

        赵天亮踢“小地包”一脚,厉声道:“都落这地步了你还犯浑”

        “小地包”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赵天亮把手拢在嘴边:“班长,再答应一声”

        齐勇:“天亮,我、在、这儿”

        赵天亮和“小地包”循声走过去。摸着黑的“小地包”被齐勇的腿绊倒,三人这才聚到了一起。

        “小地包”和赵天亮坐下,而齐勇手压住右腿,直吸冷气:“孙敬文,你踩我腿上了,不想道声歉吗”

        “小地包”明知自己踩到了齐勇的腿,却一点歉意也没有:“我瞎了,怎么能看见你腿在哪儿”

        齐勇:“你们老孙家的人,说话都这德性吗”

        “小地包”:“你们老齐家的人,都像扫帚星吗”

        齐勇:“你再摄火,我修理你”

        “小地包”:“放马过来。不,爬过来平时不怕你,现在更不怕你”

        齐勇:“不怕我,你姐俩一个接一个死乞白赖要调走”

        “小地包”:“那是因为,我们孙家姐弟不愿和你这个齐家的扫帚星同在一个连队”

        齐勇循声挥过去一拳,却没打中“小地包”,自己反而扑倒在雪地上。

        “小地包”觉察到了齐勇的攻击:“我警告你啊王八蛋,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可就有机会反过来修理你了”

        齐勇一翻身,仰躺下去,不再有所动作。

        在他俩又开始言来语去时,赵天亮早已仰躺了下去,他这时才说:“吵啊,打啊,平时没机会,现在不正是个机会吗”

        齐勇寻着赵天亮说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说道:“天亮,半小时前,我眼也看不见了。要不,我怎么也会提醒你别往路边走。”

        “小地包”呸了一声:“活该”

        齐勇:“你这是咒谁啊你不是也落到同样地步了吗”

        “小地包”:“你是自找的我是被你这扫帚星拖累的如果少安装那二十几根杆子,就不会都落到这地步”

        齐勇:“一人背着两大串剩下的瓷葫芦往九连返,那不累吗都安装在杆子上了,回九连虽然晚了点儿,走得不也轻快吗我怎么能料到天一黑就起暴风雪我又不是诸葛亮”

        “小地包”:“你再狡辩也没用我孙敬文被你拖累了这是一个事实如果我侥幸没冻死,我会更记恨你如果我冻死了,我会在阴曹地府天天咒你如果咱俩一块儿冻死了,那咱俩就是互相看着都不顺眼的两个敌视鬼”

        齐勇:“不可理喻”

        狼嚎在远处响起,二人一时缄口。

        赵天亮:“掐呀怎么不互相掐了听到狼嚎,心里都有点儿发毛了是不是”

        齐勇一下子坐了起来:“天亮,现在可不是开你这种玩笑的时候啊”

        “小地包”也缓缓坐了起来:“赵天亮,你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干脆光明磊落地说出来,用不着耍花招谁也没强求着谁陪自己一块儿冻死我孙敬文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赵天亮默默地听着,大睁着看不见东西的双眼,任雪粉一阵阵覆盖脸上。

        “小地包”见赵天亮不说话,便说:“你如果自认为你有能耐带着他回到九连,你们请自便留给我一件大衣,我听天由命了。你如果想自己走,我也绝不拦你。只不过你走后,我要离他远点儿,冻死也不愿和他就近冻死”

        赵天亮:“说完了”

        “小地包”:“我的话也是声明。你说你俩,啊,班长、班长,天亮、天亮口口声声那亲密劲儿的你俩谁那么亲密地叫过我敬文、敬文,我整天跟你俩一块儿早出晚归,在你们眼里,我根本不存在啊我”

        “够了”赵天亮猛地坐起,愤怒地说,“那是因为你动不动就犯浑我俩不是你姐没责任哄着你我耍什么花招我你怎么就不想一想,为什么咱俩走着的时候总往一块儿撞为什么我引路引出了这么个结果我是闭着双眼瞎走的啊”

        “小地包”冲着赵天亮声音的方向愣了片刻,直挺挺地又仰躺下去了。赵天亮也又仰躺下去了。

        齐勇捧起一把雪,用冰冷的雪搓冻得麻木的脸:“我承认,是我的决定,使咱们落到了这种地步。我罪过。我该死。但是咱们都不能就这么冻死谁也不愿被冻死是不是所以,尽管我们三个的眼睛都看不见了,那也还是必须先有一个人去到九连求援。我肯定不能是这个人了。孙敬文,我心平气和地问你一句,你也要好好回答我,你能吗”

        良久,孙敬文口中吐出一个字:“不”

        齐勇:“谢谢,你总算开始好好跟我说话了。”

        他又问赵天亮:“天亮,你听清楚了吗”

        赵天亮:“听清楚了。”

        齐勇:“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你了。你没有另外的选择。非提出什么另外的方案那也肯定是错的。对你,对我俩,都将是不利的。”

        赵天亮又坐了起来:“可我”

        齐勇打断他:“摸摸兜,打火机还在不在兜里”

        赵天亮摸兜,低声地:“在。”

        齐勇:“千万要揣好。你认真听我说啊,上边的路,左边是山,右边是坡。一会儿我俩帮你到达路面以后,你要贴左走。你手里要握着安全索。走几步,就用安全索抡一下,抡到山壁上了,就可以继续放心大胆地走下去。这样你就可以一直走出十几里你应该还记得,白天咱们走过的路上,有辆团里运麻袋的卡车爆胎在路边上了。我当时爬上车厢看过,里边有两条破麻袋,还有一根扁担。我想,油箱里肯定还剩有汽油。如果你能找到它,你去到九连就顺利多了。找到了车也不要先点燃什么,因为离九连还有十几里呢,点燃也没人会看到火光。而如果你没找到,千万不要慌,继续往前走五六里,向右转。九连有酒厂,有个大酒糟池。风是从九连那边刮过来的,你走一段路站住闻一闻,也许你能闻到酒糟味儿”

        叮嘱完赵天亮,齐勇又转而叫“小地包”:“孙敬文,我在叫你,敬文,你听到了吗”

        “小地包”:“在听呢,接着说”

        齐勇:“一个小时以后,你也照我说的走法离开这里。”

        “小地包”:“如果我走错了呢”

        齐勇:“那咱们三个的小命,今天夜里就都难保了。刚才我已经认过错了。现在我再郑重地对你俩说一句,对不起了。万一哥仨今晚都到了阴曹地府,但愿你俩都原谅我。能像古代的大侠们那样,相逢一笑泯恩仇。”

        赵天亮:“那,班长,我现在就走。”

        齐勇拿出一把随身带的刀具:“把我这把宝贝刀带上。”

        赵天亮:“不,你留着吧,也许你俩更用得上。”

        “小地包”:“天亮,还是你带上吧,你成功的希望比我大点儿”

        风雪夹着严寒凶猛地扑向赵天亮,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贴着山壁向前走。每走几步,就抡一下安全索。寒冷让他的大脑又昏又涨,他强打精神,在心里暗暗地计算着路程。走了一阵,他似乎觉得卡车就应该在附近,却又不敢确定。他开始失去自信,走走停停地向路边靠,一小步一小步探着往前走。

        突然,他脚下一滑,摔进了路边一条沟里。他从沟里爬出来,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情形:由于轮胎爆裂,卡车急刹,在路面的雪上留下了两道光滑的轮痕。

        他蹲下,从棉手套里抽出一只手,抚去路上的雪,摸着摸着,终于摸到了一道轮痕,接着,又摸到了第二道轮痕。他兴奋极了,仿佛摸到了珍宝。他跪着,沿着一道轮痕摸索着往前寻去。

        果然,他的头撞到一处坚硬冰冷的金属尖角那是卡车的后车厢。原来这辆被雪盖住的卡车,有一半车身落进了路边的沟里。他激动地爬到车厢里,摸遍车厢。然而,车厢里却没有破麻袋,也没有扁担。难道这辆卡车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一辆他颓坐下去。

        忽然,他又站起来,仔细地摸着车厢。老式卡车车厢的最上边,有两组木条。他用力踹蹬一道木道,终于踹断了一根,接着,他又用尽全力,扳下了一道断木条。

        他坐下喘息片刻,脱下棉袄铺展开,从鞘中拔出短刀,一刀一刀划割。

        赵天亮只穿件秋衣,肩扛从车上扳下的木条木条另端,是他这个雀盲症患者所扎的不成样子的“火把”。

        赵天亮拿着“火把”,在塔头甸中走着,狼的低吼声渐渐由远而近。没过多久,野兽粗重的喘息就围在他的身边了。黑暗中,他能感到,那些狼就在从他身旁蹿过来,又蹿过去。

        他将带鞘的刀咬在口中,额上渗出了点点冷汗。突然,两只狼爪从后搭在他肩上,他镇定地从鞘中抽出刀,反手狠狠一刀刺去。狼的哀嚎声在耳边响起。而刀也从赵天亮手中飞了出去,他口一张,刀鞘落在了雪地上。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然而,那火把头缠得太过大了,“轰”的一声,火把燃成大火球。赵天亮的脸颊顿时传来一阵炙烤的剧痛,他丢掉手中的火把,捧起一把雪捂在脸上,冰冷的雪让灼痛的脸镇定了下来。他的双手在地上摸,终于摸到了“火把”。

        他抡起“火把”,在原地转圈,歇斯底里地大喊,仿佛把身上的疼痛都喊了出来:“畜牲老子不怕你们,上啊,上啊怎么再不敢把爪子搭我肩上了”

        而这时的齐勇和“小地包”还待在那个坡下。齐勇身下铺一件大衣,“小地包”也坐在上面,将齐勇抱在怀中,二人身上盖着另一件大衣。

        齐勇叹着气自责:“我忘了让天亮穿走一件大衣了。”

        “小地包”也自责:“我也忘了。”

        齐勇:“让他穿走一件他也不会的。”

        “小地包”:“我是他,我也不会,穿着大衣怎么能走快啊”

        齐勇:“像瞎子似的,不穿大衣也走不快啊”

        “小地包”:“我怎么这么困啊”

        齐勇:“别睡过去啊这种情况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住手机版网址:m.lvscwx.cc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