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_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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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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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好人天应该有眼睛”她的喉咙暂时也哑了。

        “妈,我不难过。你怎么相信起天来了”他想说却说不出来,他只有竭力止了悲,摇摇头,装出了笑容。

        “你不要怕,你不会死的,”她说。

        “我并不怕,人人都要死;不过留下你一个人受苦,我心里很难过。小宣年纪又太小,”他用力说,但是母亲只听见一点咻声,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那种挣扎的情形使她又害怕又痛苦。她望着他,一面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要讲话了,你好好休息罢。”她脸上的肌肉在搐动,眼里装满了泪水。

        他长长地叹一声,睁大泪眼,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母亲。

        屋子里异常闷热,板壁好象随时会燃烧起来似的。他把盖在身上的一幅平价布床单也揭开了,从破旧汗衣的洞孔中他看见了自己那个只有皮和骨头的黄色胸膛。

        这以后母亲为他买了一个铃子。唤人时他用铃子代替他说话;请人做事时他求助于纸笔。这里所谓人,其实就是母亲一个,此外就难得有人到他的屋子里来,除了医生和邮差。但是邮差也不常来,因为小宣难得写信,树生的信也来得少了。树生仍旧按月寄款来。款子已经动用了。过去一直在银行里存“比期”的款子也由母亲陆续取了出来。还是母亲开口向他要了存单以后去取的。现在为了儿子的生命,她什么事都肯做了,只除了先给树生去信。给树生的信都是他自己写的,他不要母亲代笔。他在每封信上都写着:“我还好,我的健康逐渐在恢复,你不要为我担心,”一类的话。给小宣的信,有时他写,有时母亲写,他只叫孩子不要回家暑假中那个孩子住在同学的家里,好好念书,温习功课。母亲的信里话多一些,但是她也不忍讲出真实的情形,并且她还暗暗地抱着一线希望。

        然而跟她的希望相反,真实的情形却逐渐坏下去。他自己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内部一天一天地在腐烂,他的肺和他的咽喉的痛苦一天一天地增加。母亲也看得出他在用缓慢的脚步走向死亡。

        但是母亲的心还是不能轻易放弃。她继续给他吃药,给他喝鲜牛奶和鸡汁,她帮他穿衣,伺候他大小便,她为他做着一切连老妈子也不愿意做的事。可是有一天他终于吃力地在纸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妈,你给我吃点毒药,让我快死。我不能看见你这样受苦。我太痛苦。”

        母亲读这张字条的时候,他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我不能,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她哭着说。

        他又写:“我迟早还是要死。”

        “你死,我跟你一齐死,我也不要活了”母亲大声哭着说,她制止不了自己的悲痛。

        他放下笔,头疲倦地倒在枕上。

        炎热增加他的痛苦。喧哗更象在火上添油。霍乱为这个城市带走了不少的人,这条街上常常有凄惨的哭声。他躺着,成天地躺在床上,仰着,侧着,伏着。他的心静不下来,他从没有能够痛快地睡一刻钟。

        他不能够自己穿衣服,也不能够自由地坐起来。每次他给树生写信,总是怀着拚死的决心,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够写下四五行字。“我还好,我的身体可以支持下去,”他永远这样说。

        “你何苦啊,我替你写罢,”母亲用了类似哀告的声音说,也没有用,在这件事上他不肯听从母亲的话。要是他不能亲笔写信,那么她知道他一定是病重了。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有一天母亲忍不住吐出了这句话。

        他迟疑了半天才写出五个字的答语来:

        “我愿她幸福。”

        母亲想:“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为什么不让她难过一下,让她受点良心的责备呢”“你这傻子,”她温和地责备他。可是她再看一眼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迹,她的心软下来了。她又想,他活在世界上究竟有过什么幸福他苦了一生,为什么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她也不肯帮忙实现他到底是她的亲骨血啊。她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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