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_背叛(都市小说)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七章

第(1/3)页

王海二人在海口整整等了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得到了宋一坤既明确又没有具体内容的承诺,满意而归。

        夏英杰在江薇的陪同下前往厦门参加文稿竞价。虽然她对竞价结果并不抱希望,但那是宋一坤的指令,她必须完成这个程序。

        夏英杰离开海口的第二天,侨居意大利的叶红军将应约回国在海口与宋一坤见面。这个时间是预先经过计算的,有意避开夏英杰。在几天前他们之间的通话里,宋一坤着重强调了这次谈话的保密性,他们需要充足的时间和不受干扰的环境。

        宋一坤没有去机场。不是他不想去,是因为他付不起那笔出租车费。常言说“穷家富路”,他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那点钱都让夏英杰带上了。此时,他只能在家里等着叶红军。

        从罗马启程途经香港的国际航班准时在海口机场降落,叶红军随着旅客人流走下飞机,他左臂搭着西装,右手拎着皮箱,步态从容,白净得略显清秀的脸上戴着高度数近视眼镜,有一种儒雅的气质,紧抿着的嘴角透着一丝精明冷峻的神色。

        他是宋一坤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仅有的两个人之一,同方子云相比,他与宋一坤除了友情、信任之外,更多了一份默契。

        从罗马到海口往返一次的各种费用将近一万元人民币,同时还要耗费几天的宝贵时间。这些情况宋一坤当然能考虑到。如果仅仅是商议夏英杰的出国事宜,用通信方式也可以解决,没必要亲自面谈,更没必要回避夏英杰。

        叶红军意识到:宋一坤将有重大决策出台。

        叶红军通过海关检查后出了大厅,随即叫了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对谈话内容做过多的推测,在他的记忆里,宋一坤的脑袋就像一个谜,常常会浮出来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那里面究竟装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得首先解决住处。出租车司机向他推荐了海南假日饭店,那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环境十分优美。办完住宿手续,他乘电梯到十二楼自己的客房看了一遍,很满意。他顾不得吃饭便乘出租车去见宋一坤。车子开到目的地停下,叶红军告诉司机晚上八点钟来接他,并记下了出租车公司的联系电话。付过车费后他下车了,站在楼前看了一眼单元牌号,然后一直上四楼,摁响门铃。

        开门的是宋一坤,两人握握手,关上门一起来到客厅。

        宋一坤光着膀子,肩上搭着一条湿毛巾,他面色惟淬得近乎苍白,眼圈是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再看客厅,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墙上钉着地图、规划图及其他图片。桌上。地上到处是表册和文件、资料。电视机上堆着录像带,而录像机上却放着烟缸和茶杯,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看得出,宋一坤是劳心过度。

        叶红军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这哪像个家,快成作战指挥部了。”

        一个多月里,宋一坤的大脑一直处在超负荷的工作状态,他必须认真研究每一份资料、每一个数据,他的脑子得不停地转动。要把那么散乱、复杂而相互关联的情况用一条逻辑严谨的思路统一起来,让所有的因素有机地服务于一个主题,无论对谁,那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宋一坤手脚并用,将桌上的资料推到地上,又从地上推到一边,这才清理出一块地方请老同学人座。然后,他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可口可乐放在桌上,又从录像机上拿过烟缸和自己的茶杯。

        他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地问了一句:

        “你说,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叶红军的心猛地一沉,“残酷”两个字赫然跃入脑海。他说:“还没出手就考虑心理平衡问题了,看来不是烧香拜佛的事。”

        宋一坤没有言语。

        叶红军说:“不过,你这么远把我叫来,不会是让我给你当心理医生的。你我之间,那些铺垫的程序就免了吧。”

        宋一坤说:“弱肉强食也罢,普渡众生也罢,关于世界的本质,必然是物竟天择,适者生存。这个题目太大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做的文章。”

        叶红军说:“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如果你底气不足,我看不如干脆放弃。”

        宋一坤摇摇头,他站起身走动了几步,而屋里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他不得不重新坐下。停了一会儿,他说:“阿杰的文稿将以八十万元卖出,但这不足以构筑她的事业体系。所以,文稿竟价的成功只是一个序曲,真正的帷幕还没有拉开。就我们而言,我们都是往四十岁里去的人了。正是干点事情的时候,不能总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在时间上打消耗战。这几年,我们从知识到实践都有了一些积累,目前的条件和机会也比较适合。我想,搞一个上点规模的动作,一次把根基打牢。”

        “在你的计划里我是什么角色”

        “这个问题应该留到最后再回答。”宋一坤说,“我考虑了很久,但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没有你,这个计划不可能实现。你得帮我。”

        “如果我能选择,也许我就不来了。”叶红军说的是心里话,他无法拒绝宋一坤。

        “那么,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宋一坤站起来开始收拾屋里的资料,说,“今天你先了解情况,主要是子云搞的那个项目和王海搞的合资企业,你要了解这两个项目的每一个细节。明天我们讨论整体方案,一天的时间够用了。”

        叶红军也帮着整理,资料很快分成两类放到桌上。他看着宋一坤布满血丝的眼睛说:

        “资料我自己看,这样印象深一些。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宋一坤说着就往卧室里走。

        “稍等一下。”叶红军叫住他,说,“你我也算半个秀才,有个问题我感兴趣。你对阿杰的文稿能以八十万元成交那么有把握,我想知道,什么书这么值钱”

        宋一坤反问:“还记得高天海这个人吗我让你在奥地利调查他的情妇周丽。”

        这一提醒,叶红军顿然领悟了。

        宋一坤说:“当时我也只是推测,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拿不到有力的论据。”

        “那算什么帮忙”叶红军说,“周丽的财产状况都是明摆着的,只要想知道,是个人都能知道。那件事关键是意识、嗅觉,是能否从散乱无关的现象里理出值得怀疑的线索。”

        “这件事放了几年,总算派上用场了。再过几年时过境迁,也许就没价值了。”宋一坤自嘲地笑笑。接着说,“如果当时不讲绅士之风的话,直接敲他一下,从装修工程上得到的效益会更好一些。”

        “你现在就不是敲诈了”叶红军问。

        “敲诈”宋一坤摇摇头,说,“我还没堕落到去干那种勾当,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希望铁鹰集团能对文学艺术给予一点关注。”

        “如果他拒绝呢”

        “那么阿杰的书稿就会赚更多的钱。”宋一坤说,“阿杰的小说大纲是我帮着制定的,那里面有经过技术处理的真东西,如果让新闻界和侦查机关一起来炒这本书,仅新闻效应也不止八十万。况且,北京的权威人士对书稿的艺术价值作过明确的肯定。”

        叶红军点点头,感叹道:“确实是一个充满艺术的构思。不过就这件事而言,你不该告诉我。”

        “但是我特别想告诉你,即使你今天不问,我以后也会告诉你。”宋一坤说完便转身进了卧室,他太需要休息了,恨不能一头倒在床上进人梦乡。但有一种意识牵动着他,驱使他又回到客厅门口,用一种自我嘲讽的口吻说:“我的艺术作品总是不能拿出来被人欣赏,我的剧院里难得有人具备观众资格。你既然来了,当然不能放过你。”

        叶红军低头看资料,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宋一坤这种人最大的痛苦在于:他的情绪不能宣泄,他的内心世界不能交流。

        宋一坤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了,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映进房间,这一觉他睡了十几个小时,大脑又恢复了原有的状态:严谨、冷静、清晰。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字条,是昨晚叶红军留下的。宋一坤先把窗帘拉开,这才拿起字条,上面写着:

        原打算一起吃晚饭,但我看你更需要睡眠,没忍心叫醒你。

        资料还有一些没看完,我带到旅馆去看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宋一坤随即将字条拿到卫生间烧掉了,他不想因为一个小疏忽而让夏英杰察觉到他们在策划着什么。她知道叶红军要来,以为是专程来商议让她出国的事,却不知道他来的具体时间,更不知道他此行的真正背景。

        洗漱完之后,宋一坤开始拟定谈话提要。他力图用最简单。

        最直接方式让叶红军了解他的计划。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原则上的一致,那么今天就可以讨论和决定整个计划了。这将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它将改变与之有关的许多人的命运,包括那些因此而成为牺牲品的陌生人们。

        半小时后提要写好了。用了四张稿纸,但字数并不多。主要以数字形式表示。他把几张纸装进裤子后边的口袋,趁叶红军还没来的这段时间收拾房间,拖地板。

        宋一坤对这个计划的局部残酷性有所认识,但他有两个理由可以起到平衡心理的作用,一是生存的自然法则;二是盖棺而论的善恶比重。伟人的功过尚有三七开、四六开之说,我一介草民,一生岂能没有一两次过失

        这种平衡心理的方法无异于掩耳盗铃,或许连他自己都欺骗不了。但他还是要坚持下去,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夏英杰更重要了,他不能辜负她的感情,他必须肩负起做男人的责任,他希望她能有大出息、大作为。而启动这条船,仅仅靠意识形态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宋一坤拖完地,身上出了不少汗,这时门铃响了,不用问,是叶红军来了。

        进门后,叶红军先把看过的资料还给宋一坤这才笑着说:

        “一大早就光着膀子干活儿,看来你精神不错。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今天奢侈一下怎么样”

        宋一坤说:“我正饥寒交迫,很需要你的援助。”

        宋一坤穿上那件“哈姆雷特”长袖衫,带上门钥匙,与叶红军一起下楼去,出租车就在下面等着。

        因为有司机在场,一路上两个人话不多,只是闲谈几句不着边际的话题。到了饭店,两人直接上二楼餐厅,这里是高消费的场所,吃早茶的人不少。

        宋一坤没有听从服务小姐的引导,自己选了一张靠窗的台子坐下,这里噪音低便于谈话,抽烟时也便于排放烟雾。他随意要了一些茶点,边吃饭边与叶红军交谈。

        叶红军说:“资料我都仔细看过了。坦率地讲,我看不出两个项目之间有什么联系,也看不出有令人振奋的大思路。子云的项目确实有开发潜力,但需要很长的周期和很高的投入。但是我了解你,你不善于打持久战,你习惯于出奇制胜,所以按部就班地搞企业,决不是你叫我来的目的。”

        宋一坤正嚼着一只水晶虾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叶红军接着说:“至于江州的合资项目,我认为那是一个陷阱。皮革厂如果没有合资的假象掩盖着,也许已经宣布倒闭了。只有王海这类角色会做这样的发财梦,他们已经赔定了。没有哪个外商会被他们骗着往井里跳,他们自己不被骗已经是万幸了。”

        宋一坤看着他,沉默不语。他想:也许我真的不简单,但越是不简单的人越容易承受负疚。在求生的世界里,很少有几件事情没有负效应的一面。也许,这种负效应的阴影会折磨我一生。

        叶红军见他一直不说话,便问:“如果把你的计划比作一个战役,那么你告诉我,这个战役要持续多久要达到什么目标”

        “半年,最多八个月。”宋一坤十分肯定地说,“根据理论上最保守的估算,要达到的目标不应该少于一千四百六十万人民币。”

        “一千四百六十万”

        叶红军不由自主地脱口重复了一遍。尽管他有心里准备,但这个数字还是让他为之一惊,他清楚这不是戏言,宋一坤从来都是讲一句算一句。他看未一坤心里暗想:这简直就像一个神话。

        如果有人知道他口袋里的铜板还不够一顿像样的饭钱,一定会认为这是个疯子。但是他没有疯,他既然讲出来了,就一定包含着某种必然性。

        宋一坤将“提要”取出来,选出一张递给叶红军,上面写着

        皮革厂4o的股份含量240o万:

        a土地:52亩x30万亩1560万

        b机器:500万折旧后的价值

        c建筑:300万折旧后的价值

        d其他:40万主要为车辆、办公用具

        转卖后的盈亏情况:

        a土地52亩x60万亩一3120万盈156o万

        b机器处理给乡镇企业300万亏200万

        c建筑全部炸掉推平亏300万

        d其他4o万

        盈亏相抵后净利1060万

        叶红军反复地看,静静地想,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哺南道:“你是说,吃掉皮革厂。因为它是潜在黄金地段,将来会发挥黄金效应”

        皮革厂位于城东路中段,临街长度达两百米,距市中心不足三公里,是通往机场的必经之路,北邻人民公园,东邻太阳河,往南五公里就是正在建设中的新客站。新客站的建筑规模据说仅次于北京和上海客运站,号称全国第三。两年后新客站一旦投人运营,城东路将是连接新客站与市中心的重要通道,必将随之发生变化。根据这个地区的实际情况,在这里无论建造一座星级酒店还是建造大型商场,都会很有前途。这条路目前表面平静,一是缺乏投资,缺乏龙头项目;二是有待于新客站竣工后的影响;三是皮革厂的污染问题使人们对这一地段形成的观念定式。从长远看,这个地段的潜在价值不可估量。

        宋一坤说:“这种反常现象是由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两方面原因造成的,是历史给我们的机会。”

        叶红军思索着说:“从眼下的情况看,江州方面尚无此敏感,但时间拖久了肯定会对我们不利。”

        “还有时间,”宋一坤说,“即使他们开始意识到了,也很难解开这道题。信息不畅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资金问题。皮革厂靠主管部门输血和变卖机器过日子,他们的思路被迫局限在如何挽救这个厂,如何解决三百多职工的吃饭问题,是求生存阶段。王海和孙刚的假合资从某种程度上加剧了皮革厂处境的恶化。”

        叶红军把“提要”还给宋一坤,问道:“资金从哪来得手后转卖给谁还有,能不能卖到你设想的那个地价”

        “资金问题是实质,回头再谈。”宋一坤说,“关于地价,如果按生产用地当然是高了。但是如果按住宅小区、酒店。商厦用地,这个地价不是高,而是保守了。我敢断言,不出三年那个地段得涨到一百万。一旦把厂区与建筑炸平,那就寸土寸金了。这不符合形式逻辑,但符合辩证逻辑。如果不出意外,等事情发展到一目了然的程度,会有投资商登门的,即便投资住宅,他们也能获取巨大利润。”

        “但这并不排除短时间内不能转手的可能性。”叶红军仍关心这个问题。

        “完全可能。”宋一坤说,“所以,如果假设这是一个战役,那么周立光以及他的公司就是总预备队,非到最后关头才可动用。”

        叶红军对周立光有所耳闻,说:“周立光的公司是集体企业,而且是股份制,不但受县政府有关部门监督,还受到其它股东的制约。我不是否定他在公司的影响和作用,但他毕竟不能一手遮天。”

        “这些我考虑过。”宋一坤说,“让周立光介人,必须首先具备以下四个条件。一、规范的商业行为;二、最小的投资风险;三、相当可观的利润;四、三个月到半年的筹资时间。有了这四个先决条件做基础,那么感情因素和报恩心理就会在他身上起决定性作用。”

        “看来你真是深思熟虑了。”叶红军说,“吃掉皮革厂的股份至少需要两千四百万,这对我们是天文数字。我估计王海和孙刚连一半也拿不出来,你我就更别提了。我猜想,也许你想来一次买空卖空”

        “不行,风险太大。”宋一坤否定了这种可能性,解释道,“买空卖空极有可能被投资商过河拆桥,因为你必须让他认识到价值所在,而我们又没有控制权。同时,万一哪柱香烧不到,指控你个商业欺诈也未尝不可。所以,所有权必须拿到手,必须能控制局面。”

        说到这里,宋一坤适时地又取出一张纸递给叶红军,上面写着

        资金来源:

        宋一坤:13o0万地产抵押贷款1200万

        叶红军:450万400万为独立项目利润

        王海:45o万其是一百万不在账面显示

        孙刚:45o万其中一百万不在账面显示

        合计:2650万

        叶红军想了一会儿,说:“五十万,抽筋扒骨我可能凑得齐。那四百万我不明白。”

        “这四百万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也正是我让你来的目的。”宋一坤说,“地产抵押贷款的先决条件是必须银行付足皮革厂资产总价的50,九百万是王海和孙刚所能做到的极限。在这种情况下,天平是否向成功的一面倾斜就完全取决于这四百万的砝码。从这个意义上说,你的责任至关重要。”

        叶红军明白了,这就是方子云的那个项目与江州合资项目之间的关系,两个战场和一个预备队构成了这个完整的战役。宋一坤让他回国的目的,就是让他负责开发方子云的项目,并且必须在半年内拿到四百万利润,然后纳人投资总额支持江州的项目。

        “凭那个项目半年内拿到四百万我看不大可能。”叶红军疑惑地说,“你不是让我去负责一个小作坊吧半年,我甚至还不能完成资金投入,而产出、销售、利润回报则需要更长的周期。”

        宋一坤平静地说了一句:“破坏性开采。”

        “怎么运作原理是什么”叶红军问。

        “这个问题就不能在这里谈了。”宋一坤说,“先吃饭吧,我是真饿了。”

        “那么,呆会儿到我房间里谈。你那里没人做饭,还是在这里吃比较方便。”叶红军说着,示意两人吃饱之后一同到十二楼叶红军的客房。房间刚被服务生打扫过,整洁一新。叶红军泡上茶,两个人在客厅面对面坐下,继续他们的谈话。

        宋一坤说:“所谓破坏性开采,说白了就是商业欺诈。所以,这动作必须是独立的,没有副作用扩散的和没有侦查线索的。方案已经考虑好了,包括每一步操作细节。但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由谁出面执行这个方案。我们都不够条件,而够条件的人只有你叶红军有能力找到,你在海外交际广、熟人多、信息灵。让你来,就是这个目的。由你决定执行人。”

        于是,又一张纸递到叶红军手里

        执行人必须具备下列要求:

        一、中国人,会讲普通话。

        二、外国籍,有两国以上的护照。

        三、可靠,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四、相貌没有显著特征。

        五、能在国内黑市购买伪造的身份证件。

        六、文化素质不必太高,从而感情相对迟钝。

        这显然是为反侦查而特别设定的。叶红军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用意:无论商业欺诈的内容是什么,它的全部罪责和全部线索将集中在执行人一个人身上。执行人以国内居民的身份出现,把警方的侦查范围限定在国内,而执行人实际是外籍华人,远在海外。两国以上的护照又使执行人很容易证明自己在案发期间根本没离开过所在国。如此一来,这场商业欺诈便成了一起无头案,无从侦破。

        叶红军考虑了一会儿,说:“只要给我一点时间,这样的人可以找到。”

        “那么,现在明确一下执行人的任务。”宋一坤调整了一下坐姿,使身体尽量放松,说:

        “我们可以利用的情况有三点。第一,产品生产过程中磨光工序产生的高分贝噪音;第二,普通原料与合成原料之间的成本差价;第三,边远地区农民希望致富的迫切心理。”

        “选择生产场地很讲究。”宋一坤继续说,“我的意见,最好租下一座办公楼,离居民区越近越好,而且要气派,要有搞企业的样子。当噪音把居民折磨得无法忍受时,新闻媒体就会出面曝光,尤其是电视台。这个声势闹得越大越好。我方也应该配合调查,主动接受处罚,并大肆宣扬。接着,我方要在卫星电视上大做广告,寻求半成品磨光工序合作伙伴,让所有的人都相信我们是为了分解噪音,加工合同全部经过公证。而我们就在这个环节上做文章。”

        “我明白了。”叶红军说,“用物价部门核准的合成原材料成本价作为依据,向每个加工户收取成本保证金,而加工户拿到的却是普通原料的半成品。也就是说,加工户永远拿不到本金和加工费,我们的人将随着这笔巨资一起消失。”

        “是这样。”宋一坤说,“我计划至少推出一百万只半成品,每份合同的起订数至少要一万只,至少要收回来六百万元。”

        “这就是说,拨给执行人的运作费是两百万元。”

        “我计算过了,完全够用。”宋一坤说,“在广告宣传上要舍得花钱,在树立企业形象和可信度上要舍得花钱,办公设备要高档化,要把每一件道具用活。”

        “子云怎么办他必须得在前台表演,离开他就没戏了,他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坐在幕后。”叶红军问。

        “这是我考虑最多的一个问题。”宋一坤十分有把握地说,“他不必知道内幕,他的角色受害者之一,他只完成规定动作就行了。我对子云的安全负全部责任,我亲自和他谈,你放心。”

        “有你负责,我当然放心。”叶红军拿起一支烟慢慢地点燃,沉思着说:“六百万,足以激怒警方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线索,他们必须得对近百个受害者有个交代。如果我们的计划稍有不周,那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要为警方的思路设定死胡同,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方子云固然会受到审查,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宋一坤。稍有头脑的人都不难发现,在那些散乱无章的现象里,你是惟一能把各处力量凝聚在一起的核心人物。”

        于是,宋一坤针对安全问题向叶红军介绍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一、宋一坤以给夏英杰收集创作素材为名居住江州,广泛与报社的旧友接触,造成一种事实。而真正目的在于,密切关注王海等人的动态,了解计划是否正常运作。

        二、叶红军不得离开罗马,以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与执行人联络。六百万元到手之后,负责保管这笔资金,在保密的同时还必须保证随时可以投入使用。

        三、方子云拿到专利和最高权威机构的产品认证之后,应马上在卫星电视经济信息节目里发布消息,寻求投资商合作。在搡作技术示范之后,应离开厂区,专门负责广告宣传和推销、订货,以电话和厂部联系,一切按厂部指令办,一次也不许回到厂区,一举一动都要说得明白。

        四、项目实施地点要远离江州,跨省、跨地区,即使它的余震也不能波及江州。

        五、执行人的早期证件准备要过细,工作当中不得留下清晰的照片和可查的指纹。不要去做具体的工作,要公开从社会上招聘一批素质较高的职员,对方子云的工作安排要做到公开、公正、有据可查。

        六、两百万元的投资款由王海、孙刚分担,因为不能在账面上显示,所以要通过特别渠道筹款,要特别强调保密性,避免警方从资金的变动上判断情况,要考虑到国际刑警协作破案的可能性。

        七、对于周立光,在时机尚未成熟时,不向他透露任何消息,也不作任何暗示,避免警方从他的动态判断可能发生的事情。

        八、王海、孙刚、方子云、周立光的工作由宋一坤布置,执行人的工作白叶红军布置。叶红军在整个计划没有完成之前,不与方子云有任何接触。

        叶红军认真听着,不漏掉每一个字。之后,他默不作声地思考、分析,然后说:“我只对其中的一条有不同意见,就是你讲的第一条。你在江州太冒险了。你是总指挥,所有危险因素都应该在接近你之前被分解掉。这么大的注码,这么大的动作,没有你就全完了。只有保证你的安全,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再说,这个计划中的大部分人员只听你一个人的,别人谁也调动不了。”

        “你有什么建议”

        “不是建议,而是必须。”叶红军说,“我认为,关于王海在江州的工作你完全可以不去管他,现在不是王海急于买,而是皮革厂方面急于卖,主动权在王海手里。子云那方面,有我策划你就可以完全放心了。而你,要么继续留在海南,要么到其他边远地区,你可以读书做学问,也可以是文化考察。”

        宋一坤笑了,说:“这话只能明白人才讲得出来。而我,也得见好就收,顺竿儿下去。”

        “那么,决定了。”叶红军这才放心。

        至此,宋一坤的战略意图全部被叶红军领会了。他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松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取出最后一张纸交给叶红军,自己点上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散步,活动一下因坐久了而僵硬疲惫的身体。

        利润分配预算草案

        执行人:50万。

        方子云:50万,并无偿占有专利所有权和独立开发权。

        王海:150万。

        孙刚:150万。

        叶红军、宋一坤:共同分配一千零六十万。

        注:实际收入将高于估算利润,故而江州各种运作费和利息不作扣除。

        宋一坤的用心一目了然,他是让叶红军根据自己的作用和贡献为自己申报酬金。这样做是最明智的方式,他既为保守的报价留出较大的修正余地,又有接受过分报价的心理准备。同时也说明,他相信叶红军。

        “我自信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同时我敢断言,你的分配方案超出了名单上每一个人的最高期望值。像你宋一坤这样心大志大的人毕竟屈指可数。”叶红军没有报出具体数目,却表明了自己态度。

        “我需要的是数字,不是态度。”宋一坤提醒道。

        叶红军在脑子里再三权衡之后,犹豫地说:“如果我要一百五十万,你不会认为我贪婪吧”

        “三百万,定了。”宋一坤将自己心里的那个既定的数目报出来,并解释道:“你的作用远远超于王海,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半点感情因素,完全是按劳取酬。三百万,我认为是最公道的。”

        “三百万,三百万”叶红军喃喃地感慨道,“老实说,我做梦也没想过一下子会有那么多的钱。”

        “结束了,这些问题不谈了。”宋一坤把四张纸收到一起,拿到卫生间烧掉,回到客厅问:

        “这次回来你准备待多久”

        叶红军说:“根据现在的情况,我应该明天就回北京,先看看父母,然后为子云的项目出去考察一下,我打算把地点放在四川一带。确定地点后我马上回罗马,争取在较短的时间内确定执行人,同时派人在江州设办事处。”

        “我看你还是晚几天再离开海口,等阿杰回来你们见一面。”宋一坤说,“我早就有打算把阿杰送到你那里深造,只是条件一直不成熟。”

        “这事没问题。”叶红军轻松地说。

        宋一坤说:“资金问题,我到上海向赵洪借一些,除了留足子云的经费之外,争取给你汇过去一百万,你再抽筋扒骨凑五十万,给她租套住房,注册一家公司。什么形式的居留你看着办。”

        叶红军说:“其实,我刚才也想提这个建议。夏英杰这个时候在你身边,很可能会招来大麻烦。既然你考虑到了,我也就放心了。”

        夏英杰出国的事是宋一坤最后一个议题,现在也谈完了。他看看表,离中午用餐还有一段时间,竟有一种失落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没有人能比叶红军更了解宋一坤了。他站起来笑着说:“我给你找个项目打发时间,你现在做向导,带我出去领略一下海口的风光。”

        “这主意不错。”宋一坤说,“不过我可做不了向导,我对海口的了解不会比你这个初来乍到的人知道得更多。”

        “这话我信。”叶红军笑道。

        两个人离开房间,准备叫一辆车漫无目的地转一转。进了电梯之后,叶红军冷不丁地问:

        “你认为,骗局之后于云的专利产品还能开发吗”

        这句话立场完全是站在方子云一边而言的,似乎在暗示宋一坤给方子云出的是一张空头支票。宋一坤理解叶红军的关注,回答道:

        “坏事扬千里,专利产品闹点事端同样是一种广告作用。诗人缺乏商业头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住手机版网址:m.lvscwx.cc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