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_官运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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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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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史部长思子心切,不想扫她的兴,只好陪同她和援朝姐弟一道向车站出站口走去。来到出站口,只见栅栏门外,有一个剃着光头的小伙子正坐在一个鼓囊囊的大麻袋上,怀里抱着一个已经褪色草绿色的军用帆布包,一条腿压在面前的一个用麻绳捆扎的拉链已经失灵的人造革行李包上,脸朝着栅栏门,不时侧身向里面张望,象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显得焦急不安。此时正值初秋时节,小伙子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对襟布扣的粗布上衣,下着藏青色大筒裤管的粗布长裤。他人高马大,健壮如牛。从他的这一身打扮和黝黑色的肤色来看,可以断定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村青年。史部长走上前去,从不同的角度打量着这个小伙子。小伙子本来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栅栏门里面的行人,偶一回头,见史部长在自己的四周转悠,眼里陡然升起一股警惕和敌视的光芒,仿佛我和史部长就是两个人贩子似的,用一口地道的山西腔调朝我们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史部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朝抗美、反右和红旗将手一招,抗美三姐弟马上跑上前来,会意地将手中的纸牌子对着这个小伙子晃荡,可是,小伙子朝纸牌子扫了一眼,竟毫无反应。我对史部长轻声说道:“不是困难”

        史部长也轻声对我说道:“我觉得他跟老谢年轻的时候的模样非常相象。”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不由仔细朝小伙子打量起来。真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小伙子跟年轻时的谢书记简直就象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太象了但是,令人十分费解的是,当援朝姐弟对着他晃动着写有“陈榆树大伯、谢困难兄弟,我们来迎接你们了”的字样的纸牌子时,他竟然没有丝毫反应。难道他根本就不是谢困难否则,他看到自己的的名字怎么会毫无反应若他不是谢困难,又为何长得同谢书记如此相象就在这时,史部长又凑近我的耳朵说道:“你看,他跟反右长得多象”

        我听了她的话,情不自禁地朝反右看了一眼,觉得两人长得确实非常相象。于是,我决定主动同这个小伙子打招呼。我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问道:“小伙子,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谢困难”

        不想他满怀敌意地将头一扭,根本不予理睬。见此情景,抗美姐弟又将纸牌在他面前晃动起来。她们的这一行动,立即惹怒了小伙子,他猛然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吼道:“你们到底要干啥”

        史部长大概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所以对小伙子的这一举动并不十分在意,竟激动地对小伙子说道:“儿呀,我就是你妈呀”

        不想她话音未落,小伙子竟然怒目相向,回击道:“俺是你爹”

        史部长讨了个没趣,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是我们认错人了,走吧”

        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小伙子突然朝栅栏门里喊叫起来:“爹”

        我们一行都情不自禁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头上裹着已经变黄发黑的白色毛巾,身着土粗布的夹衣夹裤的老汉正朝出站口缓慢走来。他手拄拐棍,步履蹒跚。他到了出站口,对小伙子说道:“怕是没有人来接了”

        不想就在此时,土改兄弟三个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跑了过来,对史部长将双手一摊,一句“没有发现他们”尚未出口,便对史部长将手一摇,情不自禁地朝那位老汉仔细打量起来。就在此时,那个小伙子忽然对老汉说道:“爹,这个洋女人带着一大帮人老缠着俺”

        小伙子的话,使我和史部长的儿女们都不由“噗哧”一声笑一起来,而史部长虽然对小伙子送给自己的“洋女人”的雅号难以消受,难免有些狼狈,但也不至于为此而生气。就在她准备带大家离开时,土改忽然对那位老汉问道:“你老人家就是陈榆树陈大伯吧”

        他的一声询问,立即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扭了回来。大家都等待着老人的回答。

        老人揉了揉眼睛,激动地问道:“你是土改”

        土改点头道:“是的,我就是土改。”

        陈大伯立即上前握着土改的手,说道:“你今年该有二十好几了吧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接呢”

        确定老汉就是陈榆树后,史部长不由大喜,忙走上前去同陈大哥握手,异常激动地说道:“你就是老谢经常提起的陈榆树大哥呀我们全家都非常感激你。我和老谢本来打算亲自到吕梁地区去一趟,一是对你以及小神头堡的乡亲表示感谢;二是将困难接回来,可是由于任务重,时间紧,无法分身,所以才麻烦你将困难送过来”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扭头朝那个小伙子看了看,接着对陈榆树大哥问道,“他就是我们的苕儿子困难吧”

        陈大哥连声说道:“是呀,是呀,他就是你们的小相公”说罢,便对小伙子说道,“铁柱,快叫你娘”

        小伙子满眼疑虑地望了望史部长,又看了看陈榆树大伯,说道:“她就是俺娘”

        我忙插话道:“娘是北方地区对母亲的称呼,我们这里都是将娘喊作妈。”

        陈榆树大伯忙对小伙子说道:“那就喊妈”

        不想小伙子这才站了起来,一边摸着青光青光的脑袋,一边说道:“这还差不多,俺娘在小神头堡。俺不能喊她娘,只能喊妈”

        大家对他的这种没头没脑的话都感到吃惊,他这是什么逻辑难道娘比妈要高一个等级是东宫娘娘,而妈则是西宫的妃子史部长听了她所说的“苕儿子”的“苕话”后,显得非常尴尬,从她脸上那一掠而过的愁云中不难猜想她内心的痛苦。是呀,自己亲生的儿子,却将那遥远的吕梁地区的一个农妇当作自己的真正母亲,而将她当作继母和后娘,她能好受么就在这时,谢困难走到她的面前,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重重地喊了一声“妈”。听到日思夜想的小儿子的这一声喊,史部长适才的尴尬、适才的一种莫明的失落,立即被一种浓浓的母爱消释得干干净净。她本能地扑向儿子,抱住他的双肩,泣不成声地说道:“儿呀,你让妈想得好苦啊”

        谢困难虽然显得有点拘束但在母亲的威力无穷的眼泪的感化下,初见面时的那种警惕和防范意识早已化为乌有。他的眼泪也象断了串的珍珠一样潸然而下。

        看到他们母子俩哭成一团的样子,困难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嘘唏一片。我虽然只是他们家中的“编外”成员,但看到这种情景后,眼泪也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令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刚才抗美她们举着写有谢困难和陈榆树的名字的牌子在困难的面前晃动时,困难却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当我问他是不是叫谢困难时,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仅仅是因为语言障碍或者是因为他已经改名的缘故会不会还有其他原因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母子终于相认了。过了很久,史部长才慢慢从感情的波澜中回到现实中来,非常理智地走到陈榆树老汉的面前,握住他的双手,激动地说道:“陈大哥,真得该好好地感谢你呀,要不是你当年将困难接到你们小神头堡去,他还不知道要跟着我们吃多少苦呢”

        陈榆树老汉说道:“别这样说了,我也是受小神头堡的乡亲所托,想把谢书记接到我们那里去躲反,哪想你们夫妻都被卷进大牢里去了。照我的意思是将你们的几个小的孩子都带回去,帮你们养,要不是你的父母不同意”

        原来,1967年的那埸“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所谓的革命的狂风暴雨席卷全国时,身在吕梁山区的一个名叫小神头堡的偏远山村的陈榆树估计谢东山也会在劫难逃,为此深感不安。解放以后,他和谢书记虽然再未见过面,但是谢东山却从未忘记他这个农民朋友,也没有忘记小神头的乡亲们。他除了不时去信致以问侯外,还隔三差五地寄些钱物周济自己一家和村里其他几家困难的农户以及孤寡老人。且不说谢东山在解放小神头堡的战斗中负过伤,流过血,就是凭他心里仍然装着他陈榆树和小神头堡和乡亲们的这份情意,他也会惦念着这位昔日的解放军营长、如今的县委书记的。现在,这埸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革命”来得如此突然,来得如此迅猛和疯狂,过去的功臣一夜之间都成了“牛鬼蛇神”,他猜想谢东山也难逃厄运,正是这种担心和忧虑,使他断然决定到临江县来看一看。他想得很简单,以为只要谢书记在哪个坎子上过不去,他就要想方设法将他接到小神头堡去避难。不管是在大革命时期还是在抗日战争年代,小神头堡可都是“躲反”的好去处。就算现在的“造反派”的鼻子比狗还灵,也休想找到他的下落为此,他卖掉了两头肉猪和几只山羊,筹措了一笔费用,来到临江。到了临江之后,他才知道情况比他预料的要严重得多,谢东山和他的妻子不但被打成“牛鬼蛇神”,而且被双双关进了监狱。他们的七个子女也都被“造反派”来了个所谓的扫地出门,只好同外公外婆挤在一起,仅靠公家发的每月120元生活费维持生活。由于缺少照顾,一个个长得又黑又瘦,连山里娃都不如,他看到这种情况,十分难受,便同孩子们的外公外婆商量,想将几个年纪较小的带回吕梁扶养,以减轻他们的负担。但是孩子们的外公外婆既是很要强的人,又担心孩子们到了遥远的外省的穷乡僻壤受苦受难,所以最后只同意将最小的困难让他带走。当时土改已经十五岁,是他领着其他的弟妹送陈大伯和小弟弟上路的

        史部长听了陈大哥的话后,再次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谢。接着她又让困难同他的六个哥哥姐姐相认,然后兴高彩烈地让土改兄妹帮困难将带来的麻袋搬上汽车,而她则搀扶着陈榆树老汉上车,亲切地对他说:“老谢因为有个重要的会议不能到车站来接你们,请你不要见怪。我想现在会议应该结束了,他一定在家中等待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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